时下,城市人兴起了吃野菜热,谈起其美味,绘声绘色,言之于表。对我来说,一提到吃野菜,就想起那辛酸的童年!我吃过的野菜可多啦,像水荠菜、苣荬菜、苦荬菜、马齿苋、竹叶草、酸婆波溜溜……然而我最喜欢的却是“辣辣蒜儿”。
“辣辣蒜儿”,它生长在土坡上,坟地旁,叶似韭菜。我们小时候挑菜时看见它,就用小耨锄在它的根部扒开土,露出一嘟噜小蒜头,那一个个小蒜头就象小兄弟们一样,亲昵的抱在一起。掰开它,就会冒出一股子带着辛辣味儿的清香。
挑野菜的小朋友们看见它,就扬着头,举着手,蹦着,跳着,争先恐后地去抢挖。一边挖,一边又嚷又叫:“辣辣蒜儿,我的辣辣蒜儿!”真不亚于那进深山挖人参者看到了“棒槌”那么高兴。因为在那个时代,地里挑野菜的人很多,要挑到“辣辣蒜儿”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把“辣辣蒜儿”挑回家后,就用清水洗净,切好后和其他野菜一起拌着吃或在锅里熬着吃,每当把用“辣辣蒜儿”做好的菜端上来,我们这些一顿赶不上一顿饿的孩子们(那时每家至少都有三个孩子,不象现在,一家只有一个,最多二个。)就会一哄而上,挟一口“辣辣蒜儿”放在嘴里,嘿!辣不嗖的带着一股子清香,真是惬意极了。于是几个小饿燕儿就面对着桌上的“佳肴”狼吞虎咽的吃起来,倾刻之间就吃得刮盆子撂碗。
既便是这样,其实也不至于记忆犹新。最使我难忘的却是“辣辣蒜儿”救我们的事情。一天,早晨什么也没吃到,我们五个小伙伴因为饿的不得不商量着出去想法去找点吃的,所以就都挎着篮子,拿着镰刀,到河东边去找野菜了。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挑到多少,只挑了一点“辣辣蒜儿”,刚把篮子底盖上一层,真想马上就吃了,可是家里的人都没吃的呀!不能吃啊!我们五个人只好向海边走去,心里想着:如果老天爷能大发慈悲,让我们能捡到一条大鱼烧着吃了多好呀!做着这种梦,我们咬着牙走。没想到真遇到了鱼。在海边上有十来条辣头棒子鱼(河豚)翻着白呢,我们明白,这是退潮时它们潜到了坑坑洼洼里,潮水退了,它们也就走不了了,一会就被太阳晒的翻白死了。我们几个人都知道,这种鱼毒性很大,不能吃,吃了就会死人的。也许是真把我们饿坏了,什么也不顾了,我们几个人把它捡了起来,呵,真不少哇!正正十五条,我们每人分了三条,也不知道饿了,赶紧就向有柴草的地方跑去,我们到了那里,二话不说,人人都用镰刀勾柴拾草,一会就捡了一大堆,看到柴草差不多够了,我们每人拿出一条辣头棒子鱼(河豚)来,用镰刀把头砍掉扔了,把鱼肚子里面的东西也都抛了,把辣头棒子鱼(河豚)的皮也掀掉不要了,就剩鱼肉了,爱咋地就咋地,烧熟吃了再说。就这样,我们把鱼烧熟了美美的吃了一顿。那个香啊,别提了!
吃了烧的鱼,我们有精神了。又去找菜挑了,刚走村南的才家坟,发现了一大片“辣辣蒜儿”,我们那个乐呀,别提了!一阵忙活,把那里的所有“辣辣蒜儿”都挑光了,话说已经快下午一点多了,也该回家了,不然家里大人也会不放心的。我们刚要走,就见一个小伙伴突然蹲在那里,说肚子疼。我听到后没等说话也有所感觉。“哎呀!吃辣头棒子鱼(河豚)中毒了吧!”我们其中的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说。“快,快,都快坐下,别动!别怕脏了,快吃辣辣蒜儿,它解毒!”听他这一说,我们几个什么也不顾了,赶紧吃起了“辣辣蒜儿”!也许是怕死吧?也许是害怕吧?反正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我们一阵的猛吃“辣辣蒜儿”!嘿,真奇了!每人吃了不到三十来个“辣辣蒜儿”,喊肚子疼的不喊了,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回事,反正我也不疼了!管他呢,不疼也得多吃几个,于是,我又多吃了五、六个“辣辣蒜儿”。
我们在那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。到家里都是让妈妈给全家熬辣头棒子鱼(河豚),当然所遇到也都一样,每个人的妈妈都说这种鱼不能吃,吃了就没命。可是我们把吃辣头棒子鱼(河豚)的情况向妈妈说了以后,都感到奇怪,于是几家的大人们都聚在了一起,说这可是件新鲜事。可是她们都不敢熬,怕出人命。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,谁家大人敢相信几个小毛孩子说的这种事呢?这不是拿命玩吗?我们几个人也聚到了一起。“她们爱信不信,反正咱们已经吃过了,咱们信!来,咱们把鱼用刀把皮、头、肠子、肚子都弄干净,把“辣辣蒜儿”也洗净,放在一起熬,他们不吃咱们吃,咱们别饿着。原来是先吃鱼后吃的“辣辣蒜儿”,这回咱们留一部分生“辣辣蒜儿”,以防万一,其余的“辣辣蒜儿”与鱼放在一起熬,多放点水,吃个痛快,吃个饱再说。
我们又开始了以生命为代价的试验。现在想起来,那时候可真傻呀!也真后怕呀!谁让那时我们年龄太小呢?谁让我们那时吃不上饭呢,不是饿能这样做吗?我们五人在大人们的劝阻下也不听,我们就这样又熬了多半锅的辣头棒子鱼(河豚)加“辣辣蒜儿”汤,熬熟了我们就吃了起来,妈妈们看着我们吃的这样高兴,也都忍不住饿了,她们当中的一个说:“唉,孩子们都吃了,他们死了咱们还过啥呀,不如一起走吧,也许孩子们说的是真的呢!你们不饿我也饿,当一个撑死鬼比饿死鬼好得多,你们爱吃不吃,反正我要吃了!”她上来就盛了一大碗,“吐噜吐噜”一会儿就吃没了。“哎呀,真好吃呀,辣不嗖的,你们都别吃了,少吃点,给你妈她们留点,一会她们就架不住饿了!”果然,呆了一会,那三位妈妈一看,我们都没有事,也就抄起了大碗,吃了起来。从那以后,我们都知道了用辣头棒子鱼(河豚)加“辣辣蒜儿”熬着吃没有生命危险,只是单独熬辣头棒子鱼吃人必定要命,因为“辣辣蒜儿”能够解毒!也给我们这几人了一个活命的方式,别人都不敢吃辣头棒子鱼,唯独我们这几家敢吃。当然,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“辣辣蒜儿”。
说起来也奇怪,从前年我的身体就有点不适应,满身总是很痒,去看医生,医生都说是过敏,于是我在医生们的指导下,先用西药服了大体上有半年,没有解决问题。医院查过敏源,竟然所有的食物几乎处处不能吃,面类只能吃玉米面,米类只能吃小米,菜类只能吃西红柿,肉类只能吃牛肉。真把我叫住了,还不如什么也不能吃得了!让我打了半年来的脱敏针,又没有解决问题。去年又服用了近一年的中药,还是没有解决问题,痒的天天睡不好觉,真不知道怎么治了。今年春节,我回到老家看望家里的亲戚和童年时的朋友,说起了这件事,当年与我一起吃辣头棒子鱼(海豚)加“辣辣蒜儿”的一个哥们一拍大腿说:“你呀,可真傻,你忘了辣辣蒜儿能解毒了吗?今天你就先住下吧,别走了,我给你找辣辣蒜儿去!”
整整在外面跑了近一天的时间,给我找来一大篮子“辣辣蒜儿”。他说:“你们就健忘啊,这么好的解药就是不用!告诉你,回去后不要一次性吃,洗干净,叶也别扔,每天吃三次,一次吃六个,十天之内准见效,不见效你回来打我。见效后每天还是吃三次,每次吃十个,我估计这点辣辣蒜儿可能就够了!如果不够,你回来再找我,我明天还去挖,提前给你准备着,你不用了我就留着给别人用!”春节回来后,想想也是,明知道吃辣头棒子鱼一定没命,可是用“辣辣蒜儿”解了毒,留下了我这条生命。现在不就是过敏吗?没法治就别瞎治了,用“辣辣蒜儿”试试。哈哈哈,真是太妙了,我没有按他所说的去吃,加大了剂量,都翻了一倍。没想到五天就不痒了,连续吃了十天,一点事也没有了,从那时起,我的过敏症又治好了。“辣辣蒜儿”可真神哪!
童年时“辣辣蒜儿”救了我一次命,现在“辣辣蒜儿”又治好了我的过敏病!你说,我能忘记它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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